超過28歲在法國讀書,坐火車不能用青年卡,政府不給買學生保險,在大學圖書館借書會被尊稱教授...這裡是台灣超齡大姊的法國留學記.
45-巴黎落難剩兩歐
經過三年兩個月的戰鬥我終於畢業了，我身上沒剩多少東西，一箱書籍跟別人的行李併貨櫃送海運，大部分的衣物都在搬進麗絲媽媽的家前就送光了(其實也大都是別人送我的)，我兩個行李箱來法國現在就兩個行李箱回台灣。剛好教會泰絲的姊姊一家要上巴黎，就順道載了我一程，這也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，因為巴黎很多地鐵站是沒有電梯的，帶著兩個大行李箱真的是寸步難行。
留學生回台灣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，就是要上巴黎辦國外學歷驗證（légalisation），基本上就是要將學歷證件送給法國外交部公證處查驗簽章(當天可拿到)，再將證件送到駐法國臺北代表處簽證組蓋章(2~3工作天)。因此我預計提早一週上巴黎，透過朋友介紹找到一位教會的姊妹欣欣願意提供一個沙發床位(白天是客廳的沙發，晚上就睡在上面)外加早晚2餐一天收費25歐，房子附近就有地鐵和輕軌算是相當便利。欣欣是華僑和三個活力無窮的孩子住一起，她將兩個房間讓給孩子住，她自己睡在客廳，我來了之後她再加一個平台當作我的床。
記得到巴黎那天是星期六，11月初的冷風和細雨吹的我直發抖。隔天出了點太陽欣欣帶我到她的教會聚會，一到教會我差點被大紅色夜店風的裝潢嚇到，原來這裡晚上是音樂戲劇的表演場地，週日上午教會則租來做聚會的場所，特色是椅子很舒服音響也很好。欣欣聚會完有事先走，我則到附近藝術市集隨意逛逛，忽然我發現一對很美的手做耳環大概十歐吧!想買下來做離法前的紀念。我摸摸口袋只剩九歐(我從不在身上放太多現金)，於是就在市集附近找提款機。這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，連續兩次銀幕都顯示我的卡已經無效了。我決定立刻回欣欣家，在她家附近再領看看，如果有任何問題也好就近處裡。非常不幸的在我試完第三次後，我的卡就直接被機器吃掉了。
瞬間我的頭一片昏花，我口袋只剩9歐，食宿只有先預付兩天，接下來交通、辦國外學歷驗證都要用錢。上帝為什麼跟我開這種玩笑?接下來星期一是停戰協定 (Armistice)國定假日表示我週二才能上銀行詢問發生了甚麼事，那從現在開始的一天半我要喝西北風嗎? 這時候我又冷又餓兩腳發軟，看著柬埔寨餐館的菜單有一樣最便宜的金邊湯麵要7歐。我掙扎著要不要先進去填飽肚子，又覺得應該把9歐留起來以備不時之需。我想起當初來法國繳完學費只剩八個月的生活費，上帝都有辦法讓我度過這三年順利畢業，更何況是最後一個星期呢!反正在巴黎口袋剩9歐和剩2歐的差別好像也不大，於是走進去店裡享受了一碗熱騰騰的麵。
我的計畫是反正欣欣家有供2餐，我就早晚餐吃飽一點，出門走路不要坐捷運，等到星期二去銀行問完是怎麼回事再說吧! 先欠一天的食宿費用，應該還不至於會被趕出去。回到欣欣家她在大學讀華語的女兒沒課在家做作業，我跟她說我的卡好像出了問題領不到錢。這時候我忽然接到POITIERS教會的阿蓮姊妹來電，她一家大小都上巴黎來玩，要我跟他們一起喝下午茶。天啊!我哪有心情喝下午茶?然而她堅持我一定要去，她要給我捷運車票再請我喝下午茶。下午我用僅剩的車票坐車到龐畢度，一起開心喝了下午茶，再拿了她送我的兩張捷運車票還有她老公給的五歐再度回到欣欣家。
欣欣的女兒很開心的告訴我，剛剛我有一個朋友打電話來家裡邀我晚上去他家吃牛排。受邀到法國人家一般會帶伴手禮，在這個節骨眼口袋空空的我一點都不想去。欣欣的女兒很天真地說:「你不用擔心!我已經跟他說你的銀行卡被吃掉了，你現在沒有錢，你的朋友人很好他要你過去吃牛排還要給你錢。」真是晴天霹靂，感覺上我這一天都在吃朋友的還跟人家要錢。於是晚上我出了門去見莫里斯(台灣認識的法國音樂家，他也是青少年精神科的醫師，曾多次到亞洲巡迴) 一起慶祝他小孩考試通過之類的，我也不記得了，反正我腦海裡面一直在思索為什麼我卡片會被吃掉這件事，臨走前他給了我20歐(我跟他說這大約是我辦理學歷驗證缺少的費用)。
我覺得很巧合的是,在我巴黎的3個朋友都剛好回台灣的時刻,2個外省的朋友卻在我落難的時出現在巴黎,還在同一個下午邀我吃飯並捐助我。
晚上回到家欣欣已經在客廳等我了，她女兒也告訴欣欣我沒錢的事了。我跟她說等週二銀行上班我就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，並且補付她食宿的費用。欣欣問我那你學歷驗證的事怎麼辦呢? 我說今天兩個朋友給我的錢加起來剛好可以付驗證的費用，雖然沒有多餘的錢坐捷運，但我可以走路。
隔天早上欣欣說:「這幾天我會多放一些食物在冰箱，你中午就回來吃好了。」於是原本說好的包兩餐變成包三餐。她接著說:「我要出門，你拿照片跟我一起到地鐵站我幫你買一張週票，你這一週要跑好幾個地方再加上到戴高樂機場的RER，買單次票根本不划算。」就這樣辦完週票，因為法國還在放假，我就挑了不用門票的盧森堡公園、塞納河邊到處走走看看。在大家的幫助下身無分文的我還是過了美好的一天。
星期二開工日，先直奔只開上午的法國外交部公證處蓋完章，再衝到「駐法國台北代表處」(Bureau de Représentation de Taipei en France)送件。因為我各辦兩份花了我26歐，這時原先剩下的2歐加上跟朋友集資的25歐，只剩下 1歐。忽然一陣冷風吹來我又想上廁所了，只好努力將口袋所有零錢搜出來湊足1.6歐走進一家咖啡館。解放完，喝著花掉我所有積蓄的咖啡，我口袋還剩4角歐元大約合台幣15元，人生至此已經接近一無所有的瀟灑狀態了!
喝完香醇的咖啡，帶著滿滿的咖啡因，我又充滿戰鬥力了，找到最近的里昂信貸銀行(Crédit Lyonnais)準備討錢大作戰。因為我的支票本在POITIERS已經繳回，卡片又被吃掉了，只好傳真護照證明身份。銀行給我的解釋是我的卡片剛到兩年期限要換卡，雖然我離開POITIERS前告知行員我不需要新卡，請她把新卡取消讓我延長使用舊卡到離開法國就可以了，不過顯然管理中心一直沒有收到延長舊卡的訊息，所以就在我提款第三次出現錯誤訊息時將我的卡沒收了。壞消息是我被吃掉的卡已經不知道被送到哪了，好消息是我現在可以在分行用護照領錢。領了一些錢，忽然感覺再次摸到歐元紙鈔真好，好想親吻紙鈔。
我滿懷感恩地將錢還給欣欣，她連自己的臥房都沒有，家裡應該也只能算是中等收入，我沒法想像她怎能這樣幫助素昧平生的我。在法國的最後一天是週六，清晨天是暗的，欣欣堅持起個大早，在上班前陪我轉車上RER到機場再坐回頭車去上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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